【隆安文艺】打柴禾的艰苦岁月(散文)

2023-08-26 20:03:16 来源:腾讯网

打柴禾的艰苦岁月

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
文/凌春

20世纪六七十年代,家乡人煮饭做菜、熬猪食,还有冬季烤火取暖,都是普遍使用柴火、茅草,需用量很多。而进山打柴禾的苦涩经历,年纪稍长的人,都有刻骨铭心的记忆。

家乡位居桂西南的半丘陵半平原地带,村庄稠密而山林奇缺,人口众多而空余地少,导致生活所需的柴禾,要去很远的地方获取。获取柴禾的地点,位于相邻县份平果(今已撤县改市)的古佳、何界(当地地名)等地,需要横跨右江河面,上岸后再行走十几公里。

那里荒山野岭多,植被茂密得很,有“取之不尽,用之不竭”的林木资源。因为资源丰富,距离他们的村庄又较远,对于我们这支“流窜越境”的打柴禾大军,他们并没有设卡阻拦,而是采取默许态度。不过,他们也不是放任自流,而是由生产队(现称村民小组)里派出人员巡山,划定若干禁伐区域。只要我们不越界作业,双方则能相安无事。

由于柴禾用量多得很,家家户户都不得不终年为之而疲于奔命,小伙子出去谈恋爱,一说到村里特缺柴禾,不知吓跑了多少姑娘。偏偏那时“抓革命,促生产”搞得紧,公社革委会(当时简称“公社”,现为乡镇一级政府)对社员(现称村民)进山打柴禾实行严格限制,只有等到农事比较闲时(一般在秋冬两季),全公社才统一放十天假左右,让社员自由进山打柴禾。

每到秋冬两季,正是适宜进山打柴禾的时节,社员们早就精心准备好斧头、镰刀、扁担、绳子等所需工具,心急如焚地等待着公社的放假通知。然而,有极个别社员由于求柴心切,竟然不等到放假通知,就偷偷摸摸进山。有一年,我的堂二叔偷偷进山打回两担柴火,却逃不过群众“雪亮的眼睛”,当天就被收缴归公,作为生产队养猪场熬煮猪食的燃料。万幸的是队干格外开恩,仍然给他记了十分的工日。这一招也真灵,总算压住某些人蠢蠢欲动的侥幸之心,让他们不再胆敢冒犯禁令,暗地里背着人进山打柴禾了。

盼望已久的时刻到了,生产队长宣布了公社的放假决定,人们迅速进入“一级战备”状态,家家户户纷纷连夜磨刀霍霍。

为了早点进山,尽快找到拿回家就可以直接烧火做饭的干爽柴火,还有茅草长势很好的“黄金地段”,圈定自家专属的“作战区域”,“参战人员”必须在凌晨四、五点钟就匆匆起床,接着快速煮吃,然后带上装满筲箕的玉米粥或稀饭匆匆出发,尽量赶在黎明之前来到河边,等候着搭乘第一趟渡船过河,俗称抢“头渡”。

天未完全亮,人们就接连不断地来到渡口,先到的人未等船工到来,就直接蜂拥上船,直至船里坐满才作罢。上得了船的人就意味着能过头渡了,谁个不想抢呢!接着,等待过渡的人越来越多,简直是人山人海,现场因此混乱不堪。由于互相抢渡,严重超载,常常因场面失控而导致险象频现。即使这样,为了能快速进山,人们还是满不在乎地你争我抢,一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样子。

哪怕抢不到“头渡”,过渡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,因为方圆几公里之内只有一个渡口,叫作“中颜渡口”。那时还没有机动船,只有三只用人力划桨的破旧小木船,一次能载二十人左右,一趟来回花费十几二十分钟。放假打柴禾的时候,本大队及附近大队的部分群众都要集中过这个渡口,拥挤是免不了的,尤其是放假第一天,争渡最为激烈。更有甚者,为了争渡,不慎落水的事情也偶有发生。在随后的日子里,虽有船工维持秩序,然而,三只小破船承载着近千人的往返,以及数倍于人的柴火、茅草,拥挤、难熬的糟糕状况没有任何改观。

在那段时间里,天刚蒙蒙亮,船工就开始划桨开船,把乘客运送到河对岸,到了下午,又把进山回来的人员和柴禾运送回这边,有时候要忙到夜间九、十点钟才能渡完。一天下来,整个人儿早已经心力交瘁疲惫不堪了。船只属于渡口附近生产队里的集体财产,由生产队经营、管理,船工由队里安排,他们只是拿工分,没得额外收入。作为出身农家的本地人,对于本地柴禾奇缺的艰辛,他们有着最最直接的切身体会,即使再苦再累,他们也得遵循职业操守,整天毫无怨言,一刻也未懈怠地咬紧牙关履行职责。对于他们的付出,人们唯有感激和赞许。

进到山里,家庭成员分工都很默契,一般是男的去砍柴火,女的负责割茅草。不管是砍柴火的,还是割茅草的,为了赶时间,提高效率,所有人都拼尽全力,简直达到了拼命的程度。

长年累月的打柴经历,让人们总结出不少诀窍,便于科学合理、有条不紊地安排工序,达到事半功倍之效。那就是,砍柴火的人尽量找干柴砍,至少砍得两担,才开始挑回家。这样的好处就是可以轮换着挑,挑前面一担走一段路觉得累了,就放下来,空身走回一段路程再挑后面一担,如此交叉轮换就能空肩走一段路,也就等于可以歇息一阵子了。而割茅草的那一群,则是第一天进山就找好了山头,然后在心仪的一片地方,在东、南、西、北、中五处,各割一小块圈定一个范围。这已是约定俗成,很少有人胆敢侵越破坏规矩,公然撕破脸皮去抢别人圈定的地盘。估计够割几天的量了,第二天就开始挥镰收割了,不然还得继续昨天的操作。地盘圈定后,接着就是快马加鞭地割个不停。几天过后,当主人挥动着手里的镰刀,割下最后一把茅草时,先前割好的茅草也被阳光晒干了。

此时,该是“战利品”回家的时候了。后面几天专门挑茅草回家,这也是最吃力最疲劳的几天了。每天三四趟来回,整天走过的路程没有百来里,也有七八十里。单单走路就已经够呛了,何况肩上还压着百斤左右的重物呢,艰苦程度可谓难以言表!

进山打柴禾,除了天天早出晚归疲惫不堪,忍饥挨饿也是家常便饭。小筲箕盛得下的粥或稀饭不是很多,只能匀摊着几餐吃,因而每餐都吃不饱,却要完成超乎寻常的体力劳动。更惨的是,筲箕上面的盖子密封性能不佳,走路速度快了摇晃幅度大,粥容易溅出。有的人半路上一不小心,稀粥溅出或筲箕倾覆跌落,饭粥洒落一地,整天的伙食就这样全部报销了。然而,却因路途遥远,很难回家再要。即使这样,这些人也不忍心空手回家,而是赶忙割完一两担,然后强忍着饥肠辘辘,挑着一担百斤上下的柴火或者茅草,硬撑着疲惫的身躯,心有不甘地提前踏上回家的路途。

挑茅草要使用两米多长,两头尖,便于穿过成捆茅草的扁担。为了提高效率,扁担一般要带上两条,一次绑两担(四捆为一担),不用在半途再解开茅草,便于来回换挑。如此周而复始往返数次,直至天色已晚,河边茅草也垒得像小山头似的,人们这才稍微收起绷紧一整天的心情。

为了装船得多,除最后一两担可原装上船外,其余的只能一捆一捆地搬进船里叠装。此时,一直来回奔波于路途上的挑夫摇身一变,成为货真价实的搬运工。直到渡船启动,开到了我们这边的渡口,人们才能松上一口气,即使天色将要变黑,心情也不会那么焦急、烦躁了。

夜幕降临,从家里专程来河边接柴禾的人的嘶喊声,以及进山回来的家人的回应声嘈杂不断,加上手电筒光柱来回晃动,交织照射,构成了一道难以描述的风景线。其间,也会发生一些不愉快的事情,比如上家的张三大叔发现自己的一两捆茅草不见了,心急火燎地找来找去,还是没有结果,或者隔壁的李四二哥扁担明明被别人错拿,而别人却死活不肯承认,于是情绪失控出言不逊恶语相向,让人看着心烦,听了意燥。

每逢打柴禾时节,不但大人挨苦,还殃及我们这些小学高年级学生,我当然也不例外。农村的小孩子,没有像城里的小孩受父母溺爱。星期天,家长也会督促自家年纪较大的孩子加入“战斗序列”,上“一线阵地”和大人“并肩作战”。其他日子,则在放晚学后去河边渡口等待,把大人从船里搬出来的柴禾分挑回家,俗称“等柴禾”。不过,小孩子毕竟不比大人力气大,一担柴禾至少要分成两担才能挑得动,挑两次就等于大人挑一次,大大减轻了大人的负担。无论是进山去打柴禾还是去河边等柴禾,客观上可以让我们磨炼出坚强的意志,养成辛勤劳动的良好习惯。然而,我们总觉得太疲惫太难熬了,我们多么希望不用再遭受这份罪啊!

近年来,随着农村生活的不断改善,人们已不用再需要进山打柴禾了,进山打柴禾的艰难情景一去不复返了。从用沼气到清洁干净的液化气,再到电饭锅、电炒锅、电热水器等家用电器飞入寻常百姓家中,加上沿袭已久的传统养猪方式也被彻底改变,柴禾用量因此大为减少,甚至有许多村民不需要用到了。人们彻底摆脱了依赖柴禾的困扰,在农闲时节和节假日,人们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进行聚餐、走亲访友等社交活动,或者根据个人爱好,选择跳广场舞、唱卡拉OK、参加体育运动、外出旅游等方式消遣,还可以整天拿着智能手机通话、发消息、看视频、拍短剧、制作节目。至此,大年初一在山里打柴禾过年的不堪经历,已成为遥远的历史。

新时代造就了农村新的生活,生活在农村的农民兄弟们,也能像城里人一样,享受着改革开放的成果,过上了舒适惬意的崭新美好生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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